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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漲自己威風,滅他人士氣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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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一直盯著她看,張琴也留了心:“那我考考你,這幾天我都用了什麽料,從調料到食材,你要都能報出來,我就收下你這個徒弟。”

這個馮蘊擅長,讓她背蒙學教的書,她可能背不出來,可要她報調料報食材,她倒著報都能報得很溜。不認識的調料,她這兩天借著臉嫩,也問過了。

“喲,你這孩子還真全記得。”張琴又問了幾個問題,見馮蘊都能答得出來,便叫了馮蘊去馮家。馮家孩子多,家裏養得挺辛苦,張琴說想考考馮蘊,看能不能認下這徒弟時,馮家特別熱情地把她引到廚房。

廚房雖然簡陋,但收拾得挺幹凈,馮蘊的弟弟妹妹說,家裏竈上都是馮蘊在收拾,張琴聽完更滿意了一分。馮家廚房也沒什麽東西,張琴看了一眼,到做席面的人家買了塊肉,又要了幾樣菜蔬,肉錢人家收下,蔬菜斷不肯要錢,說是自家地裏種的,不值幾個錢。

馮蘊看到肉,眼睛都亮了,馮家過年過節才能見到肉呢,也沒機會讓她動手,都是馮蘊她媽做,她媽做肉可是村裏聞到名的好手。

“你看著做,缺什麽再和我說。”

馮蘊最後做出五菜一湯來,菜品簡單,但味道不錯,沒好好學過做菜的孩子,能做成這樣,已經可以說天分不錯。張琴和馮家人商量過後,當天就帶了馮蘊一起走,張琴在附近做席面已經很多年,人品手藝人盡皆知,馮家人當然能放得下心。

馮蘊跟著張琴,到了張家,張琴的丈夫也是個廚師,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大的在書院上學,小的還在讀著蒙學。

“阿蘊啊,這裏幾間,是以前你肖師父幾個徒弟住過的,現在他們出師的出師,置宅的置宅,都不在這住了,你自己挑一間收拾收拾。等會兒阿琳回來,我讓她給你把鋪蓋和旁的東西都準備好。委實有什麽差的,跟師父說,師父領你買去。”

馮蘊頭一回能一個人住個屋子,歡快得不得了,張琴領著她認了認地方,就讓她自己慢慢收拾。馮蘊打水把屋子裏裏外外擦好幾遍,直到把屋子擦得光亮一新,才收手,她覺得拜張琴為師,很可能會成為她這一輩子幹過的最了不得的一件事。

收拾好屋子沒多久,馮蘊就看到了她師父說過的阿琳,阿琳是肖師父和她師父結婚好多年後才生下來的女兒,今年剛八歲:“阿馮姐姐,我叫肖琳,爹媽哥哥都叫我阿琳。呀,阿馮姐姐把屋子收拾得好幹凈……”

小人兒轉一圈,才想起來她媽的交待:“啊……媽喊我來領你去找鋪蓋,你快跟我來呀。”

馮蘊覺得阿琳是她見過的最不一樣的女孩子,圓圓的臉蛋,笑起來特別軟和,人也軟和,像個面團,還是發好的面團,白白的,松松軟軟的。只不過片刻工夫,就像是熟極了一樣,親親熱熱地挽著她的手,帶她去取鋪蓋,和日常用得著的東西。

收拾好後,阿琳拖著馮蘊的手去吃飯,晚飯是張琴做的,味道美極了,是馮蘊這輩子到現在吃過的最美味的一頓飯。馮蘊差點吃撐,好在還記得這是剛認的師父,得收著點,不然她師父要覺得她太能吃,把她送回去怎麽辦。

“今兒早點睡,明天早點起,打明兒起,我就拿你當徒弟帶。早功晚課,日常教導,我雖然不像你肖師父那麽嚴厲,卻也不容含糊。讓做什麽,不能少也不要多,少了練不出工夫來,多了你還小,還在長身體,累過了將來不個兒還容易落毛病,要記住這話,凡事道理都不多,量力而行才是長久之計。”

馮蘊認真聽完,重重點頭:“是,師父。”

打到肖家的第二天起,馮蘊就開始了她的學廚生涯,嗯,還多了個一下學,就來給她捧場的白白軟軟小師妹。

學廚一晃三年,直到馮蘊滿十五,張琴才開始讓她上竈,教的第一道菜是炒雞蛋:“別看炒雞蛋最簡單,要做好可不容易,炒雞蛋最能見出一個廚子對油溫火候的把握。雞蛋炒老炒嫩不是一成不變的,得依據口味來,一般來說,我們取中,大火快出,滑嫩帶焦香。”

馮蘊覺得這不難,不過這不難的,她一炒就是倆月。費掉十好幾筐雞蛋,才炒出讓張琴滿意的雞蛋來,肖琳吐槽說:“師姐,你要再炒雞蛋下去,我這輩子都不想吃雞蛋了。”

炒完的肯定不能浪費啊,肖家已經連著倆月飯桌上都能看到雞蛋了,再有多的送給鄰居,鄰居最近也一個勁鼓勵馮蘊——顯然,大家都不想再吃炒雞蛋。

結果炒雞蛋完了,馮蘊又以得跟蒸雞蛋死磕。

馮蘊:……

#感覺我這輩子都愛不了雞蛋啦#

#求大神傳授蒸雞蛋訣竅,在大明等,挺急的#

2.她的書呆,她的席面

碼粗來了∽

學廚第七年,馮蘊十九,還沒出師……

去年,肖師父和她師父特地到她家,找馮父馮母商量好了她的婚事。

咳,她把也可以勉強算青梅竹馬的肖翀給泡到手啦!

肖翀是個書呆,可惜呆得不是地方,考科舉是沒戲了,從書院學成出來,就進了蒙學教書。

在情場上,馮蘊覺得,她可以說是很得意的,雖然肖翀是個書呆,可是他很懂得欣賞她呀。不僅欣賞她的人,還欣賞她的手藝,在她被師父打擊得遍體鱗傷的日子裏,是肖翀一次一次讓她重新樹立信心。

馮蘊以為她可能要再學個幾年才能出師時,張琴告訴她:“阿蘊,有個三桌的小壽宴,這樣小的宴席我一般不接,不過正好拿來給你試試手。”

“師父,我真的可以自己做席面了嗎?”馮蘊簡直不敢相信,她都想好接下來一段時間主攻什麽食材,以及她師父接的宴席,她能接下什麽菜色來做。沒想到忽然之間,她師父給她來個大驚喜。

別看是三桌的席面,做壽講究多,三桌很有可能是女客的壽宴,年紀不會太大,接待的是親朋好友,家境可能不錯,見識也不少,這樣的席面並不好做。不過馮蘊有信心,實話說,她的信心都是肖翀給她誇出來的,唔……還有肖琳給她捧場捧出來的。

事實上,馮蘊也知道就是因為他們倆兄妹只會捧場只會誇她,張琴才一個勁嚴格要求。

“可以了,這回你自己擬菜單,擬好拿給為師看。”張琴說完,告訴馮蘊,是什麽樣的人家,哪天做壽,什麽地點,這家女主人哪裏人,家裏慣常愛什麽口味。

“好,師父我去擬菜單了,你歇著,晚飯放著我來做。”馮蘊說著就回屋去,翻出紙墨筆硯來,咬著筆頭冥思苦想。女主人是南方人,客人卻多是北方人,女主人嫁到南方來也才兩年,口味肯定還是偏南方,客人多是北方人,卻多是走南闖背的商客。

馮蘊咬半天筆頭,才寫下四涼菜碟兩點心碟兩果品碟,和一道湯品一道壽面,按現在的風俗,要做十碗八碟,壽宴還得加碗壽面,所以她還差著九道菜,九道菜啊!

“看師父擬單子好簡單的,為什麽到我這就這麽難呢?”馮蘊揉著頭,有點想哭,她覺得她可能這輩子都出不了師了,她之前到底是哪裏來的信心,居然覺得自己再有幾年就能出師。

肖翀從蒙學回來,問候過父母才來找馮蘊:“阿蘊怎麽臉皺成這樣,為什麽事煩惱?”

馮蘊見她的頭號擁躉來了,趕緊把單子遞給他:“阿翀,快來幫我想想,我頭疼。”

“菜單啊,有壽面,看來是壽宴。”肖翀看菜單上還差九道菜,笑出聲,“這有什麽難的,你看我媽席面上都做過什麽菜,照搬。做席面本來就有定數,把幾道必需有的菜品先定下,然後再來定可以做出特色來的菜品。”

說得容易做起來難啊!

定菜南北也不一樣,特色菜品也得兼顧南北口味,到底怎麽定,她心裏一點譜沒有:“女主人是南方人,口味愛鮮甜,可客人多是北方人,味道比女主人肯定要重。”

“既然是女主人壽宴,當然是壽星最大,偏女主人的口味,兼顧一下客人不就行了。”

馮蘊:好像也是。

想了整一天,第二天下午,馮蘊才把菜單整理出來給她師父看。把菜單遞給她師父時,她心快跳出嗓子眼,她師父接過菜單,好半晌沒說話,鬧得她心一上一下的不能安穩:“師父?”

張琴把菜單還給馮蘊:“行,就照著這樣做,食材到相熟的幾家去取,我會跟他們打好招呼。壽宴中午晚上都得操辦,你得早些去,食材調料除非得新鮮買的,都要頭天全部準備齊全。你再帶上阿琳一起,讓阿琳給你打打下手。”

“好,謝謝師父。”馮蘊收好菜單,長出一口氣,總算能安穩下來了。

她師父做席面,幾十上百桌都做過,三十桌以下的,她一個人就能做過來,三十桌以上才要人幫忙。到她,做三桌都感覺是個了不得的大事,帶上肖琳幫忙還手忙腳亂,好在主人家很好,讓仆婦幫忙蒸飯洗菜,加上肖琳幫忙切菜擺盤,偶爾看看蒸籠火候,她才勉強把這桌席面做下來。

“小姑娘飯做得真不錯,以後有席面還找你啊!”

“梁娘子滿意就好。”

“滿意滿意。”

不但滿意,還額外加了賞錢。

馮蘊頭回拿到兩錠整整齊齊的十兩銀錠子,興奮得走路都發飄,她回到肖家,趕緊把銀錠交給她師父,總覺得這倆白花花的銀錠子留在她這太晃眼。

“自己收著吧,按慣例,沒出師孝敬師父兩成,出師了逢年過節記得來問候一聲,送點節禮就成。不過……阿蘊不一樣,阿蘊除了是我徒弟,將來還要做我兒媳婦,這孝敬呀就當師父給兒媳婦的甜嘴的。”

馮家這些年,日子倒寬敞了些,不過馮蘊要結婚,嫁妝可能豐厚不了。馮蘊自己要能有點錢傍身,心裏也會更有底,張琴也是顧慮這些,才讓馮蘊把做席面的錢全都自己收下。

除了這桌壽宴,接下來每個月都會有三四場,少的一個月也有兩場,都是十桌以下的席面。要是做好了,一個月四五十兩不成問題,翻過明年去,少說也能有個幾百兩銀子傍身,到時候她備嫁妝也能備出不錯的來。再讓肖翀領她買點衣裳首飾,回頭也能嫁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

馮蘊心裏也清楚,是以更感激她師父,要不是她師父當年把她帶出來,只怕她現在還在山窩裏打滾。長大了就像她的堂姐堂妹一樣,就近嫁了人家,過著家裏家外操持農活家務的日子,然後日子緊緊地養孩子,等孩子大了日子好點,孩子又要建屋娶妻生子,日子又緊緊地,這樣周而覆始其實也沒什麽不對,只是……

只是出來了,看過外面的世界,心裏就會有更多的想法和追求。

她想要學更多的菜色,做出美味的食物,讓大家喜歡她的手藝,以及和她的書呆相親相愛一世。嗯,以後還要生幾個像她或者像書呆的孩子,讓他們無憂無慮長大,讀書識字看世界,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追求自己內心追求的東西。

#書呆:我明明不呆好吧#

#寫過《慕春令》的孟大大表示:說你呆你就呆,不呆也呆,分明是愛稱,這都不懂,還說不呆呢,分明是個書呆#

3.比如美食

袁蘊和她的書呆結婚後沒兩年,她的書呆就奉命到鹿邑縣蒙學任教長,自此成了一大幫小蘿蔔頭的肖叔叔。她給做過壽宴的孟太太阿梁也正在鹿邑縣,這些年孟家的席面都是袁蘊操持的,孟太太曉得她來鹿邑特地遞帖子登門,邀她到孟家掌廚。

孟太太家這兩年日子越過越寬裕,許的月錢自然比做席面要低一點,但勝在不用奔波,且只需要做主家兩個大人兩個孩子外加兩個奶孩子的奶娘三餐和點心,隔三岔五地做個席面招待親朋,餘的仆從自有管竈做飯的。孟太太家的小孟約和她的阿令相差不過幾個月,孟太太道是孩子可以帶過來,沒事時自己帶著,有事時交仆婦和小孟約一起玩耍。袁蘊和肖翀商量過後,決定應下來,肖翀考慮的是有個固定的地兒,比在外奔波好。

肖翀也想過,自己養得活一家大小,袁蘊大可在家想幹什麽幹什麽,不必四處奔波給人操持席面。但袁蘊喜歡整治一桌一桌飯菜,看人吃得歡欣便滿心歡喜,這能讓袁蘊心歡喜的事,肖翀不想攔她。

孟家收養的孩子程並也在縣學讀書,肖翀覺得那孩子教得挺好,身上穿的,平時用的都能看得出來,這家主人心性如何。是個寬厚的人家,又不必操持太大的席面勞神費心,那就很可以。

袁蘊到了孟家,孟太太就把收集來的各地菜譜食單都給了她,孟太太還時常愛找她琢磨各種小點心。孟太太是個活得極精致的女子,三餐和點心果品只要做得精巧好看,火候刀工味道都過得去,她就不挑。

“倒是我們阿孟有條金舌頭,味道稍差那麽一絲,她都能嘗出來。”袁蘊可喜歡自己這個還不會說話的小擁躉啦,她的阿令不是不愛吃,是沒金舌頭,味道差不多的,阿令都愛。

“就是嘴刁,打小被她爹寵壞,連喝奶都換了好幾個奶娘才找著肯喝的。她呀,奶味兒不對,寧可餓著,把她爹急得快跳河,米湯倒是肯喝,可她還不是什麽樣的米湯都喝。記得年前阿蘊來做席面時熬過一碗給她,那還是她頭回把米湯喝見底呢。”孟太太特地登門相請,也正是因為她的小阿孟喜歡袁蘊的手藝。

都說小孩子不會說,心裏什麽都明白,喝進嘴裏的恐怕就更明白了。

“我可愛極了小阿孟的嘴挑,像阿令給什麽,只要不太離譜都肯吃的,那才沒意思。做為廚子的女兒,怎麽能對吃都沒點要求呢。”袁蘊比較慪的是,她給女兒餵的都是精挑細選,極盡用心烹調的,結果……她吃別人家的看著似乎還更香甜一點。不挑嘴的女兒,怎麽能顯出當媽的本事來!

孟太太卻愛小阿令省心,不管男孩女孩,嘴挑成她閨女那樣,真挺糟心的。她家孟老爺卻道女兒要嬌養,嘴挑點怎麽了,他找得起人伺候這嘴挑的小姑娘:“想來這便是,看人家的孩子怎麽都好,皆因煩的時候看不著,只看著愛人的時候,自家的孩子,卻得什麽時候都看著,扔不開。”

隨著小阿孟一天天長大,嘴越來越挑,就是袁蘊也得精心烹調,時時精進手藝,不然可過不了小阿孟那張挑嘴。不過小阿孟雖挑嘴,吃到合心意的時,總滿懷感激,並用她知道的溢美之辭來回糊人一臉。

小阿孟一天天長大,孟老爺生意越做越大,孟太太的身體卻一天天看著虛弱下來。起初只是小恙,卻不知為何,延請了名醫來,病也不見好,反而越來越嚴重。

孟太太走時,小阿孟才八歲,她與孟第爺也不過相伴整十年。孟太太一走,孟老爺像是丟了魂一樣,生意無心打理,小阿孟也有些無心照管。仆婦們心也跟著塌了一樣,家裏家外亂成一團,小阿孟也跟著傷心,好幾次哭得岔氣暈過去。

“媽為什麽要走?”

對著小阿孟哭腫的眼,袁蘊不知道該怎麽答她,倒是她的小阿令摟著小阿孟給哄好了:“你媽太棒,天爺爺喜歡她,就把她叫去天上當神仙啦,你晚上擡頭看天,你最喜歡的那顆星星總照著你的,就是你媽在瞅你呢。”

袁蘊:哎喲我的閨女,這套說辭你哪兒學來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你。”從這話可見,她閨女是真相信這套說辭!

於是,當天晚上,她的小阿令和小阿孟一起相互依偎著看了半晚上星星。第二天小阿孟就再也不難過了,孟老爺也緩慢地從失去孟太太的悲傷中走出來,也不知道是怎麽明白過來的,忽然有一天,孟老爺就不再難過,反而很平靜,仿佛回到了孟太太在世時一樣。

“媽,我想去考女官!”

袁蘊:?

“督察院的女官可威風了,我將來想像她們一樣。”

袁蘊:那天就不該答應讓閨女去看督察院探案,看吧,一下就把閨女的心看野了!

“這得支持,我們阿令這麽有上進心,是好事,爹給你補課。”肖翀一點也沒領會到袁蘊的眼神裏飽含的拒絕,他是一門心思“閨女想怎麽樣,我就支持她怎麽樣”的爹。

袁蘊真想把肖翀扔出院墻外去,要是她扔得動,恐怕早已經動手了。但當著閨女,袁蘊從不拂肖翀的面兒,所以肖翀答應了,袁蘊也不會再拒絕,不過……關起門來把她的書呆揍一頓是完全可行的。

當女官可不是想在哪兒就能在哪兒的,袁蘊沒法子,只能把閨女送到在南京辦酒家的師父那裏。她師父當然開心了,有孫女能承歡膝下,倒是她滿心不舍得,每想到閨女要遠行,就想揍她的書呆。

女兒不在身邊,袁蘊只能一門心思,全心投進琢磨新菜式裏去,照料這一家大小的飲食——都說美食能讓人連靈魂都飽足嘛。孟老爺比從前更忙,小阿孟蒙學結業了就在家料理家裏家外。這一家子,倒恢覆了從前的平靜安穩,袁蘊也就安下心來。

不管怎麽樣,只要人生還在繼續,那麽就不能停下對美好一切的追求呀——比如美食!

4.揉碎你的心

袁蘊以為,她閨女,被寵得有點過,所以幹什麽都最多不過三天興頭,不想肖令居然考上女官,並幹得還挺不錯。

袁蘊本來不想再生孩子,生一個足夠折騰了,肖翀也沒有要傳宗接代的執念,張琴和肖師父也對這事沒所謂。不過閨女一跑不在身邊,袁蘊就想著再生一個,趁著現在年齡還不算大,能生得動。

肖翀:“何必再折騰,我們不是說好了,把我們有的都留給阿令,再生個,不管兒女,都要分薄了。我們也非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本就家次簡薄,分勻了剩不下什麽。”

孩子越大,肖翀帶得越多,在蒙學的幾年,父女倆早一塊上學,晚一塊回家,時不時的肖翀還做頓飯,父女倆感情好得不行。肖翀壓根就不想再要個孩子,他這輩子沒什麽大志向,也註定攢不下多少家資,給一個還算份傍身的資本,勻勻分了真不算什麽。

這麽一說,袁蘊真被說服了,不過有時候一動念,孩子真要來,那也擋不住。等袁蘊和肖翀知道的時候,小東西已經快兩個月,袁蘊一臉沒奈何,只得辭了主家,回去養胎等著生產。畢竟不再是年輕的時候,懷胎好幾個月也還能上躥下跳,做完月子就立馬能下地切墩上竈。

“袁娘子且靜心安胎,不過,待生產完歇好了還盼著你來,年年她打小慣了你的手藝,只怕會天天惦記著。”孟老爺素大方,袁蘊說要走,厚厚封了紅封,還給袁蘊沒出世的孩子準備了不少綿軟舒適的料子。

袁蘊這一生產,小兩年才恢覆過來,等到她再回孟園,小孟約性情略有變化。聽著是送走了情郎,袁蘊便只道是這嬌嬌小阿孟終於經此一事,成熟長大。感情這東西最折磨人,也最磨人脾氣心性,袁蘊只下竈好生整治飯菜,盼著她看大的小阿孟能吃著好吃的,把這檻好生邁過去。

袁蘊只是沒想到,孟約邁是邁過去了,只是邁的步子可能有點太大,從前還很有點詩情畫意的春花秋月的浪漫情懷。打送走情郎,又聽了點言語,那些情懷啊就跟泡沫一樣被戳得一點沒剩下。

“袁娘子,我想吃鹹的臘八粥。”

袁蘊不是沒煮過鹹粥,但臘八粥全是豆和各種米,這玩意兒擱鹽……能吃嗎?

“對了,咱們家的臘肉很好,把臘排骨加進去一起煮一鍋吧。”

袁蘊:小阿孟,你聽我說,你這樣不行,知道不,浪費糧食要天打雷劈的。

袁蘊到底沒拗過小阿孟,小阿孟聲音軟軟地說要吃這樣那樣時,總容易讓她想起小阿孟在孟太太面前要吃要喝要抱的撒嬌樣,心一軟就什麽都心甘情願答應她:“好好好,做做做,別到廚房裏來,全是油煙味,你身上這料子容易吸味兒。”

“我還想吃竹筒糯米飯,要放板栗和肉,別放糖,要鹹的。”

“我的祖宗,你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行,給你做。”竹筒糯米飯飯蒸可蒸不熟,得燒一堆火頭埋進去,再拿草木灰蓋上。有時候,袁蘊真覺得孟約現在這折騰勁挺像孟太太,不過孟太太是往精致了折騰,孟約是特別喜歡折騰些稀奇古怪的,還愛瞎看書,琢磨些南來的北往的吃的喝的。

“袁娘子調味就好了,剩下的讓幫廚做。”

在袁蘊眼裏,小阿孟還是一如既往的貼心柔善,知道她家小阿定還小,就總是叫她調味,叮囑好火候就趕緊回去看小阿定:“好,阿孟也不要睡太晚,女兒家,可熬不得夜。”

“好。”

“少吃點臘味,多吃蔬菜瓜果。”

“好。”

袁蘊以為,這麽招人疼的小阿孟,總能趟過河趟過海,走向平坦廣闊的人生。可是,越招人疼,卻是要出點事故,小阿孟定親的那讀書郎,居然寫了退親書信回來。

袁蘊都怕小阿孟要傷心欲絕,結果看到的卻是個像松了一口氣似的小阿孟:“阿孟看著倒不難過。”

“倒不是不難過,就是難過一過去,吃著喝著,覺得好像也沒想象中那樣難以接受。左右事都來了,我要總端著總難過著,這事就過不去了,我要不端了不難過了,這事才能過去不是。”

“正是這個理兒,咱不為個負心郎難過,我給你做頓豬蹄,咱啃幾個,管保什麽傷心難過都沒了。”

只見孟約瞬間滿臉期待,袁蘊不由笑出聲,又聽孟約說“我要加一點辣味”,然後又在那琢磨豬蹄的一百零一種做法,袁蘊笑意就更深了。嗯,合該是這勁兒,為個半道上出走的人難過什麽,那樣的人就該讓他快點滾出人生,滾越遠越好,永遠別回來。

這年,孟老爺說要往南京去做官,袁蘊不禁有點擔心,萬一孟老爺再娶個回來,日後小阿孟的日子說不得要過得艱難一些。她想跟著一起去,又放不下她家書呆,她家書呆看在眼裏,居然托人走了走關系,調到南京去繼續任教蒙學。

“書呆,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呢!”

“因為在被你抓住胃之前,我的心就被你攥在手心裏了,再之後你還一頓接一頓的美食賄賂我,我豈能不對你好……心在你手裏,胃也在你手裏啊。”

“你知道就好,以後要對我更好,不然揉碎你的心,再餓穿你的胃。”

準備好,一塊啟程去南京,袁蘊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到了南京,孟約那折騰勁比從前更大了。從前在鹿邑,還有閨中小姐妹們一塊玩耍,到了南京,方寸大的地方,又不認識多少人,除了去鄰家學畫畫,就只剩下在家瞎琢磨怎麽折騰吃的喝的。

袁蘊現在是不知道,將來孟約的折騰勁還會更大,還折騰出名堂來。袁蘊更不知道,這折騰出的名堂還會和她有幹系,不僅有幹系,還讓她更近一步實現了自己內心那點小小的野心。

“袁娘子,今天中午呂先生和盧先生過來吃飯,做點好吃的。”

“好的,小姐。”

孟園沒少接待呂先生兩口子,袁蘊做好飯菜,臨時又說要加個人,道也是鄰居,小阿孟得喊人家一聲師兄。

袁蘊:師兄啊……

#自古師兄師妹出奸|情!#

#咳,好吧,真情~#

5.婦唱夫隨

袁蘊是沒料到,小阿孟還沒和她的師兄有什麽,肖令就已經有了什麽,自己選中了個少年郎,帶到家裏來就說要嫁,攔都攔不住。好在少年郎是個頂好的,袁蘊和肖翀再沒奈何,也只能依著閨女的心願,給她備嫁妝,含淚看著她出嫁,又送她隨女婿赴地方就任。

不僅女兒遠嫁,兒子還遠赴曲阜求學,這境況,袁蘊只能和肖翀“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都說養兒防老,防個鬼啊,這一個兩個不是遠嫁就是求學,壓根沒有承歡膝下的意思。

“他們啊,還不如小阿孟靠譜。”

肖翀不好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看著袁蘊說:“罷了,我們好好作伴,比什麽不強。”

袁蘊:好在我還有書呆。

就是書呆,其實也越來越忙,隨著教書經驗越來越豐富,書呆教書的蒙學越來越大。起先是縣學後來是府學,到現在已經成了應天府蒙學教長。

對這,袁蘊只能慶幸,她還有她熱愛的廚房,以及熱衷捧場的小阿孟,不然日子得荒涼成什麽樣兒啊!

有件事,倒是很如她所料——她的捧場王小阿孟果然和她的師兄有來有往地,就這麽來往出了……唔,真情。孟老爺比她家書呆還寵閨女,恨不能養活閨女一輩子,沒想被挺喜歡的鄰家青年郎給拐走,孟老爺那段日子看鄰家青年郎那眼神喲,嘖,真叫一個恨不得拿眼神懟死人。

“家裏要來客人?南方人北方人,慣吃什麽菜色,什麽口味,愛鹹鮮還是愛清淡,還是喜酸辣?”

“南京本地人啊,行,我琢磨琢磨。”

袁蘊整出桌席面來的第二天,孟老爺就升官了,袁蘊:?

接下來的日子,孟家的席面就多起來,有時候是招待少少幾個人,有時候是招待孟老爺的同僚。她的手藝頻為人人可,袁蘊終於覺得自己在孟家有了用武之地,從前天天做的是三五人的飯菜,真覺得顯不出她的本事來。主要是小阿孟平日裏對飯菜要求的是從簡,別鋪張,能不浪費就別浪費。

心是好的,可讓做廚娘的她很有些明明一身本事,卻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現在好了,隔三岔五整一桌,不浪費還過了癮。等到小阿孟開始畫本子,孟園就比從前還熱鬧,最初的時候,她是不知道的,不過後來她常給小阿孟送點心,就漸漸知道了。

小阿孟還緊張兮兮地拜托她不要往外露口風,說她就想安安靜靜在家裏畫個本子,袁蘊怎麽可能露口風嘛,她只要有新新鮮鮮剛畫出來的本子看就成:“嘖,小姐,你腦子怎麽長的,竟滿腦子都是故事。”

“都是想太多鬧的。”

“你媽以前也想得挺多,不過你還要遠勝許多。”孟太太想得多半是和家裏家外有幹的,小阿孟可不是,她想的全是天上掉下來的。

“袁娘子,你在你眼裏我媽是個什麽樣的人?”

袁蘊覺得,小阿孟可能是想她媽了,不然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美人,從臉到心,到靈魂和念想,哪裏都美的美人。”

小阿孟聽著她的話,深深長長地嘆口氣,捧著下巴說:“那怪不得我每到提要我爹續弦,他都恨不得噴我一臉,世間皮相美的人不知凡幾,靈魂美的人也偶能得見,兼而美之的人可不多。”

“小姐也很美。”

小阿孟“啊”一聲,捏捏臉蛋,又低頭看看胸口,末了搖頭嘆氣:“我不美,我看過我媽的畫像,那是真的很美,如果靈魂都美的話,真是世界難得的美人啦……”

見小阿孟忽然停下話,眼往四周溜,袁蘊便知小阿孟要說什麽古靈精怪的話,果然,她才這麽想,小阿孟就開口道:“我媽美成這樣,怎麽會看上我爹呢,我爹不是不好,只是我媽跟天仙似的,按說該同樣看上個天仙啊。”

袁蘊禁不住捧腹:“那我可不知道,這話……你媽是問不著了,不過,你可以問你爹去。”

小阿孟“嘿嘿”兩聲說:“我可不敢問,我爹會生氣的,平時怎麽著爹都是‘我閨女怎麽都對’,可是萬不能帶上我媽,帶上我媽,我爹就很喜歡懟我。”

袁蘊一路看過來,也算知道孟老爺和孟太太之間情如何深,如何執著。不過她也不勸這個,情男愛女之間的事,除他們本人,還有他們閨女,別人真不好多言語。就是他們閨女,說得多了,孟老爺還要懟呢!

打升官後,孟老爺的官路就越走越通順,事兒也越幹越大。照這樣一去,說不定真有一天要續弦,官員家的來往多,小阿孟也不盡懂。這才動念想,孟老爺就進了科學院,雖然也見有人相求,不過孟老爺八風不動,任是哪樣的女子來,也只惦記著孟太太。

她家書呆說:“情深若此,舉世難得……不過,我要先走一步,你可不要像孟老爺這樣,情深是好,可孟老爺好歹還有個閨女在身邊,咱們那倆孩子,誒!”

袁蘊:“呸,不許瞎說,我們一定能一起作伴到七老八十,等到那時候哪兒還用多想什麽。”

“也是,那我們就都好好保重,好好活他個百八十年。”

如此又幾年,孟老爺在科學院越走風越順,小阿孟的繪本也畫一本火一本,這時候孟老爺道要去譙郡建工學院,任院長。雖說不是一年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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